在夏天怀念夏天(复健中)

这里青木请多关照,可以叫十三月,置顶有简介。复健中。谢谢关注。欢迎来到第十三个月亮上

不灭

“你们见过黄泉吗?”已经是教师的五条悟没个正经地趴在讲台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三个昏昏欲睡的脑袋。


“咦,五条老师见过吗?”虎杖悠仁睁大眼睛,抬起手好奇地提问道。


“什么!黄泉!”钉崎野蔷薇抬起头直直盯着五条悟,像开连环炮一样,“是黄泉主题公园?还是鬼节打卡地点?不会是泡温泉吧?!”


“啧。”伏黑惠翻了个白眼。


“不是哦~”五条悟神神秘秘地伸出手指放在嘴唇上比一,“是真的黄泉,地狱的九狱九泉之一。”


“骗人的吧。”钉崎野蔷薇又继续趴在桌子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好厉害!”虎杖悠仁说,“那里是不是真的像书上说的一样有看不到边际的彼岸花。”


“喂!这一听就是假的好吧。”伏黑惠不理解。


“可是要是发生在五条老师身上,”虎杖悠仁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惠不相信老师真的让老师好伤心啊~”五条悟拉长声音笑嘻嘻地控诉道。


“明明就很奇怪。”伏黑惠嘴角抽了抽,冷漠地开口,“您看着可不像伤心的样子。”


“这么说也是哦,”钉崎野蔷薇半信半疑,“老师怎么会看到黄泉?是不是可以看到死去的人?”


“啪——”五条悟打了个响指,背往后靠在黑板上,笑着说,“既然都不困了,那就先把这节课的卷子写完吧!写完老师就告诉你们哦!”


“啊——”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瘫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开口,“五条老师好过分!”


“……我真是服了。”伏黑惠小声嘟囔。第一百零一次觉得自己来东京咒术高专是一件不明智的决定。


“惠!我可是可以听到你说的话的,”五条悟说,“再小声也没用哦。”


“再小声也没用哦~”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学着五条悟的语气拉长声音说。




第一次见到黄泉是什么时候来着?


五条悟双手放在讲台上交叉在一起,脸对着讲台下的三人,微笑着,戴着的眼罩让谁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也在看着自己。


五条悟歪头思索,眼神放空注视着前方。同样的教室,同样的三张桌子,同样的座位顺序。钉崎野蔷薇坐在虎杖悠仁和伏黑惠的中间。熟悉的却又好像是陌生的。


我第一次见到黄泉是什么时候来着?


五条悟想。


是2017年12月25日凌晨3时56分24秒。


在前一天的下午,他杀死自己已经十年不见的前男友后,五条悟开始察觉到不对劲。




哦,说少了。


是前男友,也是现爱人。




五条悟又推开了那家经常去的甜品店,穿着还沾着血的制服,不过在黑色的布料上那些血就像水迹。熟络的店员前来打招呼,惊讶地说:“您身上衣服都湿了,是刚被泼了水吗?需不需要给您拿一块毛巾擦擦?”


“谢谢,不用了。”五条悟像往常一样笑着说,“一点都不碍事的。”


五条悟现在已经很有礼貌了。店员有些恍惚,他好像又看到以前那个每次来都要踩踩凳子,踢踢桌子,还扯着同行同伴的衣服凑近他理直气壮地说“杰今天也要陪我吃!”的年轻的顾客。那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个一同前来的黑发少年总是温温柔柔的,他说“我看着悟吃就好了。”。后面他们再也没有一起来过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也是十年前。


“还是老菜单吗?”店员问道。


“嗯,再加个那个芥末味的神秘甜品。”五条悟想了想,微笑着说,“现在还有做那个吗?”


店员愣了愣,点点头,“有的,您稍等。”他都快忘了,这个十年前就有的现在还流行的只不过这位客人再也没点过的甜品了。


店员抬头时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那位黑头发的客人,穿着红色的又好像是白色的和服,就坐在五条先生的对面,撑着下巴看着五条先生。他一眨眼又没看到了。应该是最近太累出现幻觉了吧。店员转身往厨房走去。


那位五条先生懒散地坐在椅子上,声音轻快,“好久没吃那个甜品啦~”




甜品陆续端上来了。


虽然五条悟说过不用,店员还是拿了一块毛巾给五条悟。


五条悟拿着那块叠成长方形的白色毛巾,觉得这有点像今天杰穿的衣服的颜色,想了想把它在自己对面的位子面前,轻声说道:“你失约啦~所以惩罚你不许吃甜品!”五条悟的面前摆满的甜品。


其实有一瞬间,五条悟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像以前一样无可奈何的声音,说,好。


五条悟脸色不改地笑着,拿起勺子开始吃那个芥末味的冰淇淋蛋糕。


他的六眼还在不停地运转分析,无数的信息拥挤进大脑。眼睛涨得发疼,要是他摘下眼罩,一定能发现自己眼圈已经红了。


他看到店外大街上金色合欢树之间亮起了五颜六色的彩灯,还有树下闲聊卖苹果的小贩们,行走匆匆忙忙的仿佛要赶不上末班车回家过节的白领,听到白色鸽子展翅飞翔扇动翅膀的扑棱声,街边的店里响起了平安夜快乐歌。甜品店送给了一个平安夜苹果派,其他人都只是苹果。


我真幸运。五条悟想。


红色的。


灰色的。


绿色的。五条悟被芥末辣到了。


这是第一次,五条悟没有吃完甜品就离开了。


好像点的太多了。五条悟掂量下手中的甜品袋。拿去给硝子也尝尝,都到了平安夜了,要是收不到礼物硝子应该会很伤心的。




“嘿!硝子!”五条悟兴奋地推开医疗室的门,大步走进去,“猜猜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医疗室里还有人。百鬼夜行的受伤者。


五条悟就好像看不见一样,咧开嘴笑着坐在沙发上,“是平安夜的礼物哦~”


“不要。”家入硝子摘下自己的手套,冷冷地说。


“可以了,你们可以走了。”正好家入硝子已经忙完了,这次百鬼夜行的伤亡异常的少。她朝其他人点点头意示治疗已经结束了。


“硝子好冷漠啊~”五条悟虚伪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罩,就好像在隔着布料擦眼泪一样。


“演戏就麻烦离开我的医疗室。”家入硝子可不会和五条悟客气,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拿出烟盒摩挲着,“我可忙的要死。”


“硝子这不是忙完了吗。”五条悟笑着打岔道,一边打开甜品袋,拿出甜品放在家入硝子桌子上,“平安夜快乐啊硝子。”


“你什么时候开始过这个节了。”家入硝子忍住想抽烟的欲望。我在戒烟。家入硝子提醒自己。


“嗯…今天!”五条悟停顿了好一会,等到家入硝子没耐心想踢他一脚时才像揭晓游戏通关一样轻快地说。


“您可真是闲到家了,”家入硝子没好气地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过节呢。”


五条悟只是安静地吃着甜品不说话。


“杰呢?”家入硝子突然问道。


五条悟一点一点挖着芭菲蛋糕,然后送进自己嘴里。有点苦。


“应该回盘星教了,他受…”家入硝子自言自语地猜测着。


没等家入硝子说完,五条悟插嘴。“死了。”


家入硝子愣住,低头挖着冰淇淋,有点化了,黏糊糊地像稠的糖水。她问道,“是伤得太重吗?”


“我杀的。”五条悟吃完最后一口芭菲蛋糕,开始拆另一个。


“尸体在哪?”家入硝子皱着眉,心里不情愿,但还是说出了那个她说过无数次的词,这个词她对天内理子说过,对灰原雄说过,对无数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说过,却独独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给那两个自己从来没想过的人中任何一个人冠上这个词。


他们应该都活着才对啊。家入硝子在心里暗想。


五条悟没有说话。


“夏油在哪?”家入硝子又问了一遍。


五条悟还是没有说话。


“五条悟!”家入硝子叫道。


“我把他埋了,”五条悟的声音低沉沙哑,“埋在我家族的陵园里了。”


家入硝子哭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像没有开关的水龙头一样哗哗往下流,她抬手拿纸巾捂住自己的眼睛。


“对不起,我本该带回来给你也看的。”五条悟垂下头,他还在说,“但是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杰最受不了硝子哭了,还是不要让他看见了。”


“我才没有哭!!”家入硝子强调道,“只是眼睛进沙子了。”她没有停下拿纸巾的动作。


“这不公平。”家入硝子说,“五条悟,这不公平。”




“你太狠心了。”家入硝子抱怨道。


“我明明是最善良的好不好,硝子真是一点眼光都没有。”五条悟抬手朝家入硝子挥了挥,推开门离开了。


隔着门,家入硝子听到了五条悟最后那句话,“要是他想回来,就能回来。”


可是他不愿意啊。五条悟在心里暗想。


可是他不愿意啊。家入硝子自己补上了五条悟没说出口的那句话。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家入硝子知道。她打开烟盒里面抽出一支烟。这盒烟是夏油杰给她的。这十年他一直给她带这个牌子的烟,虽然每次夏油杰都会笑着说,硝子说过要戒烟的哦。家入硝子无语地白了他一眼,说那你还给我带烟。夏油杰还是笑,说,毕竟空手来不好意思。


家入硝子一直没有问夏油杰这个牌子的烟是在那里买的,夏油杰也没有说。他们一直保持这种熟络又有距离的关系。我可是除五条悟外唯一的一个会反转术式的人,家入硝子有时很庆幸自己的特殊。


以后应该再也抽不到这种牌子的烟了。家入硝子想了想还是把烟又塞了回去,家入硝子觉得有些可惜。我还挺喜欢这个牌子的。


这盒烟里仅剩下最后两支烟了,就像只剩下五条悟和家入硝子。


明天要让伊地知买烟才是。家入硝子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




五条悟在海边站了一会。


沙滩上是一个一个的小坑,沙坑里满是奄奄一息的小鱼,海浪把它们冲上来,又让它们留在了那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新鲜的腐烂的死亡的味道。


又有新的海浪扑上来,带来了一些鱼,又带走了一些鱼。像是一场同时表演悲剧和喜剧的马戏团,五条悟绕着舞台踱步走,他微笑着,走了一圈又一圈。


在不远处,救援队打捞上来的一具年轻人的尸体,是投海自杀的。


“不是吧。”五条悟惊讶地想,“好像所有东西都在一同死去。”




五条悟回到房间。夏油杰的房间,后面变成他们两个人的房间,现在是他一个人的房间了。


凌晨3时56分24秒。


五条悟看了下放在床头的闹钟,闭上眼睛。


再次醒来是在一片漂亮的彼岸花中。漫天飞舞的红色花瓣和漆黑的天空。没有月亮。


五条悟躺在粘稠的水里,水很浅,仅仅漫过他半身,因为无下限的缘故,五条悟身上没有湿。


五条悟站起来,好奇地低头看去,水是暗色的,闪着荧光,随着风泛起一片涟漪。原来水不是黄色的啊。五条悟脑子里突然出现这个想法。


“人类,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一个穿着彼岸花图案和服的头上戴着彼岸花发饰的女人突然出现,隔着彼岸花海看着五条悟,“这里可不是生人能来的地方。”


“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五条悟歪头思索了一下,咧开嘴笑着说,“是有人找我吗?”


“哦?”女人垂下眼眸,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五条悟意味深长地笑了,“就是你啊。”


五条悟摘下眼罩露出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像蒙着雾的湖面升起了点点星光,闪亮着的。“快让他出来见我。”


“下次吧。”女人咯咯笑起来,“他现在可见不了你。”


随后女人一挥手,看不到边际的彼岸花摇曳起舞,依稀可见掩藏在花瓣下的森森白骨。


五条悟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床上。他起身去看床头的闹钟,凌晨3时56分26秒。


该死的,我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五条悟想着抬起手,一片红色的彼岸花瓣从他指间掉下来,落在床上。五条悟看着床上那片彼岸花瓣,一秒,两秒,三秒…他猛得躺下摔在床上,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太棒了。五条悟想。还来得及。


清冷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在手没捂住的地方,银光从太阳穴处滑下来,消失在柔软的枕头里。



(二)


天刚亮时五条悟又回了一趟五条家。他瞬移直接来到家族的陵园。没有通知家族里的任何一个人。


挖出。打开。他俯下身低头贴住夏油杰的额头,感受到夏油杰浅浅的平缓的呼吸。果然,五条悟笑了,那双猫眼般漂亮的蓝色眼睛里洒满了一把揉碎的星星。他没死。


五条悟轻轻抱起夏油杰的身体,想着赶紧去找家入硝子治疗他的手臂。


在离开的时候,五条悟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五条家的人——一位穿着加茂家纹和服的男性被家族的人接待着,在那个只有家主有资格打开的会议室里。那个男人额头上有一条奇怪的缝合线。六眼看穿了他的灵魂。


呵。五条悟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离开。他们不知道五条悟今天来了。


但,很快就会知道了。


谁知道呢?




“今天休息。”医疗室的门被用力踢开,门撞到墙上发出响声,吵醒了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家入硝子。家入硝子不耐烦地拿起桌子上的纸杯就往后扔,杯子里的水被隔离在五条悟面前。


“怎么脾气这么大呢~”五条悟笑眯眯地开口,“看看我带了什么?”


“我看你个头……”家入硝子转头想骂五条悟一顿,在看到夏油杰后怔住了。


“你什么意思。”家入硝子说道,下唇在颤抖。


“硝子好逊啊,”五条悟还是笑着的,家入硝子却感觉他在哭。五条悟说,“杰还活着。”


夏油杰


还活着。


“是吗,”家入硝子轻轻地说,“我知道,去里面,放在手术台上。”


“麻烦了。”五条悟低下头说。


看着手术台上昏迷着的夏油杰,家入硝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想了想,转身踮起脚拍了拍五条悟的头。没事的,五条。家入硝子说。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说起来,这还是那十年间三人第一次集合。


“去外面等我们吧。”家入硝子说。




五条悟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他脑子里回顾着刚刚看到的男人,那个额头有缝合线咒力恶心的男人。五条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五条悟摘下眼罩,仿佛神明一般的蓝色眼睛,此时就好像一颗珍贵无比的蓝宝石沾染上透明的红色液体,眼神里充斥着疯狂的喜悦和放肆的嘲讽。


你怎么敢!你们怎么敢!!!




“那就麻烦你处理一下那具尸体,”五条家代理家臣哪怕是处于要麻烦别人的位子仍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他们一副轻蔑又重视的表情,为首的男人说,“五条家的家主不需要软肋。”


“是的。”加茂宪伦笑眯眯地附和,“和诅咒师扯上关系可是件很麻烦的事。”


“尸体在哪里呢?”加茂宪伦捺下心中的不安问道。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跟我来。”为首的男人一边说一边起身推开门。


“哟,是我来的不巧了,正开会呢?”门后面站着五条悟。


五条悟没带眼罩,苍蓝色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面前的一群人,他是笑着的,语气平缓轻快,令人警惕。加茂宪伦的后背,在场的人都沁出一层冷汗。


“家主。”五条家的人率先恭敬地鞠躬,为首的男人开口,“按上层的命令,极恶诅咒师夏油杰的尸体要上交处理。加茂先生是上面派来处理的。”


加茂宪伦微笑着,在五条悟的注视下他一步都动不了,就好像被死死定在地上,加茂宪伦说。“五条家主。”


加茂宪伦心里闪过无数个办法,发现都无法解决现在这个局面。只能靠五条家那些蠢货了。加茂宪伦想。


“你们真是眼瞎到不行了。”五条悟收敛笑容,抬起下巴不可一世地讽刺道。


五条悟抬起手比了个手势,在众目睽睽下,鲜红的液体从加茂宪伦的脖子里溅出来,喷洒在地板上,衣服上,甚至还有一两滴溅到了五条家为首的男人的脸上。加茂宪伦的眼睛睁得很大,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鲜血像一群活蹦乱跳的鱼争先恐后游出他的皮肤,像五条悟昨天看到的鱼那样。痉挛着,抽搐着,血流下来,暗黑色的,像死去多年的尸体的血液。


结束了,都结束了。加茂宪伦的身体还在颤抖,似乎想逃走。他不相信自己就这样阴沟里翻船。又是五条!又是五条!又是五条!!


五条家的家臣们纷纷低下头不敢说话,没人敢开口指责五条悟做得不对,生怕自己也成为下一个。


五条悟咧开嘴笑着,慢条斯理地踩在那滩血水上,从加茂宪伦的脑子里挖出那个还在跳动的脑花,脑花上面的一张嘴巴突兀出现在空气中,牙齿上还有血迹。


“你是怎么发现的?”脑花上面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人类的语言。


“因为你很恶心啊。”五条悟大笑起来。手中的脑花被捏碎了。隔着无下限。肉沫被洒在血水里,和黑红色的液体混在一起。


五条悟听到了发条玩具轮齿转动的咯吱声。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灰色的。




“他疯了。”彼岸花海中,女人低头看着水面,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转过头对身边的男人说道。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是一个黑色头发扎着丸子头的男人,和正躺在手术台上的男人长得一样。夏油杰面无表情地看着水面,露出一个可能是心疼又自嘲的笑容,随后侧过头不再看下去。


“心疼吗?”女人吃吃地笑着,好笑地开口,“你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回头了哦。”


“当然。”夏油杰说。




(三)


五条家臣们头低着,静静的,起先是轻微的,几乎如人偶一般,众人下跪,为首的男人声音颤抖,“五条悟…你…他……”


“自己去罪人堂领罚。”五条悟冷漠地看着他们,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让我想想啊,违背家主的意愿擅作主张,这算什么呢?”


没有人说话,只有大家安静的喘息声。


“越俎代庖。”为首的男人咬着牙嘶嘶作声。血缓慢地流到他身下,他控制不住地往旁边看,粉碎的肉沫,破裂的外皮,黑红色的液体流出舂烂的鲜肉的尸体,那具尸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着。男人刹那间就明白了,脸颊的肌肉快速抖动,他垂下头,“是。”


“明白就好。”五条悟唇角勾勾,漫不经心地说,“把这具尸体连着那肉沫一齐丢到王水里。”


“是。”


之后是完全的静默。等五条悟走后众人才起身,沉默地按照五条悟所说的做。


至于后面会不会内讧,那是晚上再考虑的事情了。




“呼——”家入硝子松了口气。终于,手接上去了,看着就跟从来没断过一样。家入硝子倚在墙上,掏出那盒烟从里面抽出一根,点上。


“喂,快点起来,我烟要抽完了。”家入硝子看着夏油杰淡淡地说。夏油杰的眼睛还是闭着的,没有动静。




“好了吗?”五条悟突然打开门笑嘻嘻地问道。


“好了,还昏迷着。”家入硝子说。手中的烟已经没了一半。


“咦?”五条悟眨巴眨巴眼睛,仔细地看了个遍夏油杰的身体,头略偏向一侧,“杰的身材好棒啊!看来一直没有荒废体术嘛~”


“你可真是的……”家入硝子笑了,转身往门外走,“我去睡觉。”


“午安哦。”五条悟双手插在裤兜里,“做个好梦。”


“已经变成现实啦。”家入硝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对啊。


已经变成现实了。


门外下雪了,家入硝子再次闻到了圣诞节苹果的香味,但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就浸在还新鲜着的夏日气息中,闻到了糖浆苹果的味道。夏日还未结束。家入硝子想。我们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的。




五条悟无聊地坐在手术台一旁的转椅上,像小孩子一样玩转椅玩得不亦乐乎,又很小心地让它不发出声音吵醒家入硝子。


“咚咚咚——”窗户那传来小心翼翼的敲打声。五条悟歪头想了想,走过去打开窗户。是乙骨忧太。


“老师。”乙骨忧太温柔的笑着,他提着一大堆甜品,递给五条悟,“是家入老师让我送来的。”


“谢谢啦!”五条悟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大半天没吃任何东西了,反转术式在不停的运转,连眼睛的不正常五条悟都没有发现。五条悟接过甜品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学生卡给乙骨忧太,“呐~你的学生卡。”


乙骨忧太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老师是在哪里捡到的?”


“我爱人捡到的。”五条悟笑着说。


像天使一样温柔的笑。


乙骨忧太有些惊讶,“老师有爱人啊?”


“嘛,这个以后再说。”五条悟竖起食指贴在唇上笑得神神秘秘,“忧太不要告诉别人哦。”


“好的。”乙骨忧太点点头。




“忧太,五条老师怎么样了?”在高专一年级课室里,四个人把桌子围成一个圈,他们身上的伤在家入硝子的治疗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熊猫率先开口。


“额…”乙骨忧太不知道怎么说。


“不会伤得很重吧。”禅院真希想到了不好的情况,担忧地说。


“鲑鱼。”狗卷棘说。


“啊没有……”乙骨忧太的声音微弱,“五条老师让我们不要打扰他们。”


“完了完了,老师他一定受了很重的伤。”


“明太子!”




五条悟不喜欢一个人吃饭。


他盯着夏油杰看了好一会,眉毛极细微地上扬,咧开嘴笑着起身,把夏油杰的身体扶起来想靠在椅子上,但他一直在往下滑,五条悟像个没搭好积木的小孩子一般不开心地挎着脸,恶狠狠地说,“你再滑下去我就操你!”


果然,没有再往下滑了。


夏油杰是裸着的,身上被好心人家入硝子盖上一层被子。而他坐着的话,被子滑下来仅仅盖住了关键部位。


五条悟丝毫没有要帮他整理被子的意思,而是拿出手机兴奋地对着拍几张照片,然后心满意足地做在对面吃起自己得意门生送来的甜品。




“草。”夏油杰看到这一幕眼睛抽了抽,忍不住骂了一声。


五条悟,你好样的。




五条悟就好像从来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他吃个甜品也不正经,吃着吃着就跑到夏油杰腿上坐着,像他十年前所做的那样,仿佛夏油杰醒着,他们还是亲密的情侣关系的时候。


第一次是在一个午后,阳光正好,洒在地上淌起金色的流光。五条悟率先醒了,他身上有他们疯狂到天亮的痕迹,锁骨,手腕,胸膛,小腿……五条悟在夏油杰怀里睁开眼睛,他看到夏油杰还在睡着,便颇为无聊地翻身滚到床的另一头,又滚回夏油杰怀里,好几次直接撞到夏油杰的下巴。怎么了,嗯?夏油杰迷迷糊糊地搂住五条悟好脾气地问道。我饿了,五条悟理直气壮地说,你起来给我煮点吃的。也许是睡迷糊了,夏油杰纵容地起床给借口腰酸起不来的大少爷煮吃的。然后五条悟就坐在夏油杰腿上吃“早餐”,夏油杰把头搭在五条悟的肩上还在迷迷糊糊地睡觉。


五条悟咬着勺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望着前面,视线透过虚空,他就像那位试图让海浪回头的克努特大帝,心怀渺茫的希翼,同时又知道现在的自己愚蠢至极。


夏油杰死了,是五条悟自己杀的。


亲手杀死的。


而我此时又在做什么啊。五条悟垂下头闭上眼睛。我又想要什么啊。我自己也不知道。




那双苍蓝色的眼睛撞进夏油杰心里。


又闭上了,夏油杰在心里暗想,还是这么漂亮。


那个彼岸花女人又出现了,她站在夏油杰身边,有些迟疑地问道:“你爱他吗?”


“爱。”夏油杰开口,但他又思考了好久,久到五条悟都吃完甜品把自己的身体移到一旁的床上,那个高专时一直属于他俩的床,五条悟现在和他正一起睡在那张床上,脸贴着脸,就好像五条悟以为这样自己就不会离开他一样。


少顷夏油杰平静地说,“但是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女人皱眉不解地说。


“没有为什么。”夏油杰说。“没意义。”


“没有意义就是最大的意义。”女人笑着反驳道,她提醒夏油杰,“别忘了,生人的灵魂是不可以在这里待太久的。”



(四)


“那我什么时候能离开?”夏油杰再次提出那个问题。


“你最好回去。”女人说,“你想不想知道他未来会怎么样?”女人指着水中映出的五条悟。五条悟睡着了。


夏油杰沉默了,没有说话。


“他会过的很好的。”夏油杰肯定地说。五条悟是最强的,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他会一直快乐的,夏油杰想。“没有我,也会。”


“笑死我了。”女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凑近夏油杰,笑着看着夏油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他会孤独终老,永远。”


“他被关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一个人。”


“他会被关一千多年,而他为了证明的可能是你的大义所做的所有努力,会一点一点被那些丑陋虚伪的人粉碎。”


“所有你在乎的,他在乎的人都会死。也许到最后真的实现了没有诅咒的世界,那为什么不是所有咒术师都死了呢?”


“然后那个世界逼迫他承认,他失败了。他,不是最强。他会疯的,像你一样,然后呢?杀死全人类吗?”


夏油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手一挥,面前的水荡起波浪又换了一个画面,画面中五条悟被一个奇怪的东西束缚住,他眼睛充满了血丝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能的东西,或者说,人。


下一秒,夏油杰也看到了,那个头上有缝合线的“自己”。夏油杰静静看完了整个过程。他的手颤抖着抬起来,好像要隔着水镜去触碰那个自己已经舍弃了拒绝了的不敢再奢求的爱人。


他是五条悟啊。


他是五条悟。


最强的五条悟。


是不会被任何东西任何人束缚的五条悟。


夏油杰眼睛有些发酸,但他还是固执地说,“没有必要。”


“况且那个人已经被他杀了不是吗,”夏油杰眉眼弯弯地笑道,像是什么也不在乎。“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啧。”女人恢复原来的表情,无所谓地摆摆手,翻了个白眼,“你可真无聊。”




五条悟睡着了。


他没有再次来到黄泉。可能是因为夏油杰醒了。


“该死的。”五条悟揉了揉因为久睡有些发昏的头,从床上坐起来,生气地捏着夏油杰的脸往两边拉,玩了好一会才心满意足地收手。


“你幼不幼稚。”家入硝子推开门进来,无语地说。


“几点了?”五条悟朝家入硝子眨眼睛吐舌头做无辜状。


“你几乎睡了一天。”家入硝子淡淡地说,“早上8点。”


“另外夏油你打算怎么办?”夏油杰还昏迷不醒。


“先给杰穿上衣服?”五条悟说。


“我这可没有男人的衣服。”家入硝子说。


“女装也不是不可以!”五条悟没有犹豫兴奋地开口,像是早有预谋。


“草。”家入硝子瞬间就精神了,和五条悟对一下眼神,若有所思地点头,“干得漂亮。”


家入硝子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件大码女款的蓝色护士装。是高专时五条悟买给夏油杰的,但是后面没机会拿出来就一直藏在家入硝子的医务室柜子里。家入硝子很早就发现了,懒得处理它也就任由它继续待在柜子里。终于,它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呐。”家入硝子不嫌事大地把衣服直接拿给五条悟,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五条悟认出了这件护士装,兴高采烈地拿过来对着夏油杰比划,还一边问家入硝子,“感觉好像有点小。”


“塞得下。”家入硝子坚定地点头,指挥道,“穿。”




“???”夏油杰自从看到家入硝子翻出那套“护士装”,心里就一上一下的在祈祷唯一靠谱的女同学不会对自己这么残忍,但是…


硝子,你变了。




另一边,五条悟和家入硝子合力给夏油杰套上了那件护士装。


“感觉还不错嘛!”五条悟和家入硝子击掌。


护士装虽然是十年前的版型,但是却异常的合适修身,完美地勾勒出夏油杰的身材,胸肌线条饱满起伏得要包不住只能解开领口的扣子,结实的手臂肌肉把护士装撑起来。凌乱的黑色长发披在他肩上,中和了他冷漠的甚至看起来很不高兴的表情。


“太绝了。”家入硝子对着夏油杰吹口哨,一边拿出手机拍照。


“老子的眼光真好。”五条悟满意地点点头。




突然,门被推开了。是四人组。


乙骨忧太被推在最前面,手里拿着喜久福,还在和自己后面的三个人小声嘀咕着,“别推了”“别推了”


空气安静了。


“老…老师…”乙骨忧太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拿着手机在拍照的五条悟和家入硝子,还有垂着头头发披散看不清脸的穿着护士装像色情主播的夏油杰。


“额…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禅院真希有些尴尬地说。


“哇!金屋藏娇!”熊猫兴奋地说。


“海带。”狗卷棘眨眨眼睛。


“当当当——快叫师母!”五条悟笑嘻嘻的指着夏油杰。


“师母!!!”四人组震惊。


“是前男友。”家入硝子插嘴。


“咦!!!”四人组更震惊。


“只有有现男友的才能叫前男友。”五条悟狡辩道。


“哦~”家入硝子歪头想了想,语出惊人,“那就是心上人咯。”




(五)


“你俩快点离开吧。”四人组被糊弄走了。家入硝子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从烟盒里拿出那最后一根烟,放进嘴里。


“五条悟!我的烟呢?”


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地嚼着和香烟外形完全一样的“戒烟口香糖”。她真是服了这两人了,一个给自己送烟,一个偷偷把自己烟换成“戒烟口香糖”。一个词,绝配。


“不晓得=͟͟͞͞ʕ•̫͡•ʔ”五条悟眨眼睛做无辜状,举起双手示意不是自己搞的。


家入硝子冷笑一声,随手拿起一旁的手术刀面带笑容地看着五条悟。


……


“你再拿我的烟就被想进我医务室的门了!!”家入硝子把自己抢回的烟放回烟盒里,冷漠地说。


“我是为了硝子好啊!”五条悟表情夸张地捂住自己的头,就好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家入硝子欺负他了一样。


“不!需!要!”家入硝子一字一句说。


“好冷漠~”五条悟眨眼睛指控,“没关系,五条大人原谅你了,没有下次了哦!”


“呕——”家入硝子朝五条悟比友好手势。


“悟。”家入硝子严肃地说,“你打算怎么办?要是杰醒了。”


“该怎么办怎么办。”五条悟说。


“悟!”家入硝子语调提高,提醒道,“杰他不愿意回头。”


“有一次百鬼夜行就会有第二次。”



“对哦,会有第二次的。”夏油杰看着水镜轻轻地说,“你要怎么办呢悟,你要杀我第二次吗?”



“……”五条悟没有说话,少顷咧开嘴笑着地说,“那就关起来吧。”


“关起来,让他什么都做不了。”


“草,”家入硝子看着已经不对劲不正常的五条悟,不可置信地说,“五条悟你是不是疯了!!”


“在他的脖子挂上项圈,手脚都带上铁铐。我会准备一个房间,贴满符纸,让他用不了咒力召唤不了咒灵,他哪都去不了。”五条悟不动声色地笑着,眼神中透着疯狂,“他要是想吃饭我可以喂他,吃什么都行,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他,除了自由。”


“五条悟!!”家入硝子突然觉得五条悟很陌生,她手脚有些发凉,定定神又认真地看着五条悟,“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悟。”


“……我想过。”五条悟眼睛和家入硝子对上,透过家入硝子的眼睛,他看到了自己——狼狈的自己。五条悟低下头喃喃自语,“但是我舍不得。”


家入硝子听到了五条悟的话,她回头看了眼躺在手术台上还沉睡着的夏油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笨蛋。两个笨蛋。”家入硝子觉得自己烟瘾又犯了。




她又想到了高专的时候。青春阳光炽热温柔的少年和仿佛永不褪色的夏天。


她因为一些事情和五条悟吵架,是什么事她也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天下午的太阳真的很大,阳光刺得她眼睛都疼。她和五条悟两个人都吵得口干舌燥,都快要打起来了,夏油杰才姗姗来迟跑来劝架。夏油杰他拦着五条悟不让他上前。那时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她被气笑了,不爽地说,夏油你干嘛护着五条悟!明明最可能被打的是我好吧!五条悟还躲在夏油杰身后得意洋洋地朝自己做鬼脸。


家入硝子到现在还记得夏油杰那时候的表情,眼眸弯弯,就像邻家穿白衬衫的温柔的小哥哥,有些抱歉又为难地对自己说,就原谅悟吧,硝子,我下次回来给你带烟。


从那天开始就一直到他死之前。


其实夏油杰在百鬼夜行前来过医务室。家入硝子摩挲着手中的烟盒,当时她没有问夏油杰任何百鬼夜行的事,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旁观者。夏油杰给自己带了一盒烟和一饼茶叶,离开前还笑着说,我先走了,祝你平安喜乐啊,硝子。




“悟,做你想做的事吧。”家入硝子说。


一切都还来得及。




“囚禁哦,好刺激!”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用就好像在问今天中午吃什么一般的语气感慨着。


夏油杰有些气恼,“麻烦不要强调。”


“哇哦,护士装!”女人转过头上下打量夏油杰,然后低声嘀咕,“身材这么好的男人我怎么没认识的啊。”


……你就是认识也只是个灵魂。夏油杰默默离女人远一点。


“时间快到了。”女人弯腰抚摸盛开的红色彼岸花,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必须要回去了。”


“要是我拒绝不出去,我是不是就能彻底死亡了?”夏油杰说。


“是。”



(六)

五条悟把夏油杰带回了他的私人公寓。


夏油杰脑海里绷着一根线担心五条悟真的按他说的这样做。


就算这样自己也不会怪他。夏油杰了解自己。



五条悟给夏油杰换了身衣服,五条悟的短袖对夏油杰来说可能有些大了,也可能是夏油杰瘦了。


五条悟的手指隔着布料顺着夏油杰的腹肌线条往下滑,直至小腹处的三角地带。夏油杰眼睁睁看着五条悟对对自己的身体肆意妄为,喉咙发干,好像也感受到那温热的手指的触感透过骨骼游走在自己的灵魂上。


五条悟找来了一把剪刀,眼睛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咧开嘴笑着对着夏油杰的脸比划,一边说:“要是剪了着刘海杰会不会就回来了?”


“不会。”夏油杰紧张的盯着剪刀,恶狠狠地说,“剪了就别想我回来。”




五条悟看着虚空,苍蓝色的眼睛发亮,从瞳孔深处出现了亮光,似乎能直接看到夏油杰的灵魂。


他左手撩起夏油杰的刘海,右手拿着剪刀就准备剪下去,在刀刃距离夏油杰刘海0.01cm时就停下。夏油杰的心情就好像在坐过山车,猛地升起又快速降落,但是下一秒五条悟的动作让夏油杰的心脏骤停。


右手的剪刀直接插进左手,向下猛切,划破血脉,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喷溅出来。同时反转术式开始运转,伤口快速愈合,五条悟把刀刃往左一转,源源不断的血液从新的伤口处涌出。剪刀的刀刃并不锋利,反射着血光,但恰好是这样的不锋利加剧了五条悟刺进血肉的难度。五条悟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手腕上出现一道又一道愈合又被割裂开的出血口,鲜血滴到了夏油杰的短袖上,更多地流在床单上。五条悟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虚空中的一处,和过去一样咧开嘴笑着。


59,58,57——五条悟沉默地笑着,开始倒数。


56,55,


“草。”夏油杰脸色发青,在心底暗骂一句。


夏油杰知道五条悟想做什么。他在赌,占着他有无下限就毫不在意地给自己一个简单的选择,是回去,还是五条悟过来。


死人能来到黄泉,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情。


五条悟在赌,赌自己还在不在乎他。


54,53,




“在想什么?”女人突然冒出来站在夏油杰身边。


“没什么。”夏油杰端起温和儒雅的笑容,面不改色地回复道。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这个人是心软的,还是心狠的。”女人打趣道。心里越发觉得夏油杰待在这里是一件错误的事,但是他的死也是一个错误的结果,我们要纠正这个错误,所以再给了夏油杰一个选择,生存还是毁灭?


但是夏油杰是谁?


他是夏油杰,无比骄傲独立又温柔倔强的不肯服输的人,但单单这几个词根本不能描述他,他是救世主,也是罪人,是和瓷器般易碎而又不自知的理想主义者。女人知道,人类本就是矛盾的个体,人类会被社会主流思想所控制,然后个人的特殊寓于这种普遍性之中。而夏油杰,就像围着炽热灯光扑棱的飞蛾,骤然撞上去,粉身碎骨,烧成灰烬。


多残忍啊。让他回去真的好吗?


那个丑陋的虚伪的恶心的世界。




47,46,


在夏油杰和五条悟过的第二个七夕节,两人因为任务暂时分开,但当天早上夏油杰给五条悟发了一个视频。


五条悟刚伐除完咒灵,正兴高采烈地在甜品店吃最新款的七彩巧克力慕斯蛋糕,完全没有七夕节的概念。直到他收到了这个视频。


“杰发的什么?”五条悟漫不经心往后靠,盘腿正在椅子上,点开视频。


视频最开始出现的是一双很漂亮的修长的手,视频中的指尖指着五条悟,五条悟第一眼就认出那是夏油杰的手。这双手放在桌子上正按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一句话:“七夕快乐!五条悟。”


五条悟不屑地撇嘴,心想,杰不会就用这个敷衍我吧!我不管!他今天晚上必须陪我吃火锅!老子一定要吃到奶茶火锅!


下一秒视频中的手动了。原来纸条是由一张纸叠成的。翻到下一面。


“祝你一辈子平安喜乐。”


视频继续播放,背景音是夏油杰的声音。


“突然想起来我俩在一起谁也没开口说喜欢。”


“我就想,要不给你写个情书吧。”


“五条同学,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


“应该是这样吧,我不知道怎么写。”


“文行至此,情思也至此。”


“你是多么漂亮,像太阳,像大海。”


“你又多么狡猾,像猫,像雪豹。”


五条悟愣愣地看着,嘴里还含着巧克力慕斯蛋糕,糖霜在舌尖融化。很甜。


“我喜欢你。”


“写下这四个字之前我很纠结,怕你嘲笑。你总是这样。”


“下笔时如释重负我也坦然自若。”


“在慎重考虑之后,我还是要说。”


“我喜欢你。”


“夏油杰喜欢五条悟。”


太犯规了杰。五条悟一动不动地看着视频,蝴蝶翅膀般的白色眼睫毛颤动,苍蓝色的眼里像破碎了一把闪亮亮的星星,心上有一头活泼的小鹿,甜腻的巧克力滑过喉咙。五条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在说,五条悟也喜欢夏油杰。


……


“You  had  me  at  hello.”


“For the rest of my life.”


视频结束。


五条悟抬头,就看见匆忙跑进甜品店的笑得很温柔的夏油杰。


“杰,我也喜欢你。”五条悟看着夏油杰大声喊道。


“我当然知道。”夏油杰笑着说。




35,34


夏油杰眯眼笑着,放在身侧的手握拳。看到五条悟在不停地不断地伤害自己,心里那根一直存在的绷紧的线“啪——”的一声断了。


夏油杰突然想到了小时候他杀死过一只蜻蜓。一只翅膀在阳光下是透明的很漂亮的刚蓝色蜻蜓,是夏油杰从来没见过的。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他把这只蜻蜓撕扯成一块一块的,破碎的,分裂的,七块八块地躺在地上,阳光照在它身上反射着五彩的色影,映在地上又是黑色的,像画框里的照片。但是夏油杰突然又后悔了,手忙脚乱试着把碎片拼在一起,想它像被抓住前一样在阳光下飞翔,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回应他的只有蜻蜓无意识扇动的透明的翅膀。


夏油杰知道,它死了。


他看到五条悟脸色越来越苍白,几乎可以听到血管中血液的流动的声音,血越来越多。


夏油杰的心就好像一块被人干脆摔在地上碎成四分五裂的饼干,再被人踩上一脚重重地碾碎。


他意识到,五条悟也是会死的。


再继续下去,五条悟真的会死的。



30,29,


五条悟流了很多血。五条悟躺在床上,他抬手又要往下刺。


拿着剪刀的手被用力抓住,五条悟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夏油杰抓住五条悟的手,眼睛死死盯着,瞳孔收缩,然后夏油杰突然就笑了,眼眸弯弯,深紫色的眼瞳看不清心绪,语调温柔危险,眼神越发疯狂,“悟,适可而止。”


“杰,很疼。”这是五条悟第一次示弱。


夏油杰愣住了。


“我很高兴你能回来。”五条悟说。



(七)


“那里的彼岸花特别红,开得很灿烂,还有一位老太婆在煮汤,欸,悠仁说对了,就是孟婆。


汤是什么味道的?很甜,像放了好多棉花糖的蜂蜜糖水,不过很好吃哦~老师还想喝第二碗那老太婆都不让……”五条悟兴致勃勃地说着。


“不好意思,我没打扰你们吧。”夏油杰站在教室门口眼眸弯弯,笑得很温柔,虽然嘴上说着抱歉但脸上丝毫看不出半点抱歉的意思。


“夏油老师。”三人组打招呼。


“杰!你来得真巧,我刚好下课,”五条悟瞬间忘了自己还要收改课堂的卷子,装作很遗憾地样子明目张胆地向自己的学生炫耀道,“唉,有一个黏人的爱人也是很烦恼的啊~”


“老师您才是黏人的那个吧……”钉崎野蔷薇小声嘀咕。


“好恩爱啊。”虎杖悠仁说。


伏黑惠默默把视线移到一边。


狗男男。家入老师的话很贴切。




五条悟在黄泉看到了什么呢?


按他对伏黑惠,虎杖悠仁,钉崎野蔷薇所说的来看,有漫天的彼岸花,像蜂蜜水的黄泉水,空中的繁星,还有煮棉花糖汤的挑剔的老太婆。


原来黄泉也很好玩啊!


不过三人组还是觉得五条悟在胡说八道,他要真喝了孟婆汤去了黄泉……怎么可能,五条老师是最强的,不会死的。


果然还是骗人的吧。




“杰!老子要吃苹果派!”五条悟和夏油杰已经走远了。


“好,我这不是带来了吗。”夏油杰无奈地笑着。


感情真好啊。三人组感慨。


听说夏油先生和五条老师高中时就在一起了,有十二年了吧,但感觉还是和刚恋爱的小情侣一样恨不得每时每刻粘着对方,好像一离开对方就会出什么事了一样。


听说夏油先生半年前还是民间组织的首领,后盘星教被编入东京咒术高专的校外官方组织,东京咒术高专的地位瞬间就和咒术界上层齐平,可能要高一些吧?毕竟还有京都咒术高专。


不过夏油先生……算了,应该是错觉。




今天是2018年10月31日,万圣节。


“悟,跟我来。”夏油杰笑着牵起五条悟的手。


两人一同站在高专宿舍的屋顶上。


“杰~什么这么神秘的?”五条悟说。


夏油杰拿出了一个白色的正方体,正方体上每一个面都有不同数量的凸起,就好像,紧闭着的眼睛。


五条悟咧开嘴笑,垂在两旁的手一瞬间握紧又很快放松,他知道这个咒具。


“杰。”五条悟轻轻说。


夏油杰温和地笑着,手抬起把狱门疆扔向上空,一道红光闪过,狱门疆爆炸了。


灿烂的烟花盛开在空中,流光溢彩。


“万圣节快乐,悟。”在被点亮的天空下,夏油杰握紧了五条悟的手,他说,我在。




至于后面他俩是去扮鬼吓学生还是回房间练美声,都是付费内容啦。


———————

完。

陈粒《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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